第142章-《星汉灿烂,幸甚至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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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商道:“是很敬爱啊,但实话也要实说嘛。”
三皇子叹口气:“也是没办法了,淮安王太后不许任何人进永安宫去,尤其是宣家的人和几位皇子,你去劝劝也好。”
“长公主和五公主呢?”
“五妹还关着呢,长公主……”三皇子脸上发冷,“长姊先在父皇跟前哭了一顿,随后就‘谅解’了父皇的苦心,如今正和大驸马轮流劝说父皇不要熬坏了身体呢——难怪宣娘娘要生病,换我也得病了。”
少商摇摇头,长公主夫妇还真是操作标准。
说话间,两人来到永安宫门前,果然宫门紧闭。
少商梭了一眼三皇子,意为‘帅哥该你上了’,三皇子横了她一眼,深吸一口气,叫出一群身强力壮的侍卫,抬出两人合抱粗的攻城杵,然后在一二三的喝令声中,咚咚几下撞开了永安宫门,里头顶着门栓的宦官都被撞击力冲的坐到在地。
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,少商提着裙子迅速踏了进去,三皇子让侍卫们替她隔开上前阻拦的宫婢,然后道:“在宫闱中用攻城杵也是千古奇闻了,孤的罪名算是落定了,你定要好好与宣娘娘说理!”
少商回头道:“谁说我要说理来着。”
三皇子罕见的大惊失色。
“别急别急!”少商赶忙笑道,“只消我说成了,三殿下在陛下跟前不但无罪反倒有功!”
三皇子一口气堵住嗓门,差点没升天。
永安宫其实刚修造好不到两年,比长秋宫略小,但论屋宇秀丽,窗壁明亮,犹胜一筹;可惜宣太后主仆数人都无心收拾,少商一路走进去发觉到处空荡凄冷。
宣太后如今住的宫室是随意整理出来的,除了正中一副床榻,只有屋角的一尊小小火炉,别无其余家什。翟媪守在炉旁发呆,看见少商来了连忙走过去传报。
分别不满一月,宣太后原本乌黑油亮的青丝竟然白了好几片,满身苍老颓败的气息。此时她侧躺在被褥中,背向少商,一言不发。
少商伸着脖子看了几眼,然后跪到榻边,翟媪哭泣道:“你还是回去吧,我什么都劝过了,娘娘什么也听不见去。”
少商冲翟媪笑笑,不缓不急道:“娘娘,有件趣事,我说给娘娘听听。”
翟媪愣了下。
“今日三皇子领我进宫,他看了我的手书后,惊异的问我‘怎么和子晟字迹一般无二’。我这才发觉,这一年来我原来临摹的都是霍大人的字。呵呵,这人就是这样狡猾。”
宣太后微微动了一下。
“小的时候,总有人骂我是爹娘丢弃不要的孩儿,我那时就想,等我长大了,就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。”少商眼中慢慢浮起水气。
“我若要什么,我自己会想办法——老天生人,给予了智谋和气力,只不过有些蠢货偷懒不肯用罢了。然后,我遇到了霍不疑,我的智谋与力气也渐渐束之高阁,变成了一个寻常的蠢货。再然后,在我最无防备之时,他弃我而去了。”
宣太后微微侧过面庞。
“我决意要忘记霍不疑,可是早晨睁眼时,我会想起他叮嘱我不能空腹,出门时,我会想起他驾车来接我的样子,衣食住行,嬉笑怒骂,无论何时我都能想起他来。于是我打算丢了他赠与的所有东西,谁知一抬笔就又是他的痕迹——这种情形,我恐怕也嫁不了人的。”
“我不愿待在家中,承受着父母手足那些怜悯忧虑的目光!娘娘,您帮帮我吧!”少商泪水落下,淌湿衣襟,翟媪也在旁垂泪。
女孩膝行到榻边,一双小手抓着被褥,哀声恳求着:“娘娘,我无处可去了,您救救我,请救救我吧!给我一个栖身之地,帮我过了这道坎,帮我忘记他!我不能每日睁眼是他闭眼还是他,我会死的,我真的会死的!娘娘,救救我……不然我如何活下去……”
翟媪也哭道:“娘娘!”
宣太后终于缓缓坐起身体,露出满是泪水的苍白面孔。
……
听到永安宫传唤侍医与饮食的消息,皇帝一下站了起来,喜出望外,越皇后也长长松了口气,帝后同时有种被赦免般的轻快,两人总算能坐到一处吃顿饭了。
得知三皇子撞破宫门时,皇帝本想揍儿子一顿,后来知道是他把少商送进永安宫后,长叹一声,改为赏赐一斛明珠了。吃饱喝足后,皇帝立刻吩咐岑安知去传话:“跟少商说,想要什么尽管开口,把淮安王太后服侍好了,朕记得她的功劳!”
皇帝心情好了,尚书台的诸位大人也都抹了把汗。
大越侯和虞侯一道出宫,两人边走边说。大越侯道:“谢天谢地,这几日我总是提心吊胆,唯恐淮安王太后有个万一,陛下和妹妹再不能好好一处了。”
虞侯道:“没到那个份上,妇人嘛,被废了正妻之位,总要闹一闹的,只是我没想到破这个局的会是那个程氏小女娘。唉,宣家也真是没什么大才了,也不知是使气,还是真没想到,这等关口居然眼睁睁看着陛下和越娘娘为难。宣太后说不许他们进宫,他们就真的一人都不进宫了!”
大越侯沉默片刻,道:“回头我去谢谢程校尉,谢他养出个好女儿。”
“是个好女儿,聪慧睿智,遇事果敢,所以我打算等这阵子风头过了,就去向程校尉提亲,我那十二子与程氏恰好年貌相当。”虞侯道。
大越侯猛的停住脚步:“你你,你当初还想把女儿嫁给子晟呢!”
“那又如何。”虞侯闲闲的笑了笑,“婚姻乃人之大伦,总不能耽误了,这里不成就试试那里,就算说不成程氏也无妨嘛。这话姑母没教过你么?”
大越侯甩了一下袖子:“阿母可不像你这样!唉,也不知子晟如今走到哪里了。”
虞侯抚须笑道:“子晟也还罢了,他那样貌走去哪里都少不了女子爱慕,倒是崔祐……霍夫人已经过时了,他总不能下半辈子无人照料吧。我有个守寡两年的从没,年齿不足三十,想说给他,你以为如何?”
大越侯翻白眼:“如何什么如何,我看你别在朝为官了,赶紧去做冰人罢!”
“做冰人有什么不好,前几年我将二驸马的妹妹说给了韩将军的小儿子,如今小夫妇俩和睦恩爱,逢年过节都要来拜见我,可比在朝为官尽落人埋怨好多啦!”
大越侯慢慢踱步,犹豫道:“诶,我听到一个消息,陛下身边的那个袁慎,袁善见,一天到晚往程家跑。你听说了么?”
“听说了啊。”虞侯道。
“你这人!”大越侯顿足,“别说袁慎是去找程家父子谈论经文的,我可不信!”
“当然不是找程家父子的。这有什么,一家女百家求嘛。”
“可那袁慎不是同蔡允老儿的侄女定亲了吗?”
“外兄啊,从程氏小女娘身上,我明白了一个道理——煮熟的鸭子是会飞的,定下的亲事是能退的。”
……
萧夫人躺在榻上翘首期盼了整整一日,没等来女儿,只等来冷冰冰的一道诏书——召程氏女为永安宫宫令,享六百石官秩;外加一道加封丈夫与长子的恩旨,另许多金钱财帛。
上门贺喜的宾客们很快发现程氏夫妇异常沉默,被问到时只推说是春乏。
这一日,程姎料理完家务,屏退一众婢女,独自走到书庐;寻过几间屋子后,在后厢的一间书库中看见程承正在书架上寻书。
程承笑道:“姎姎怎么来了,你下个月就要嫁人了,还不待在屋里歇息。”
程姎没有答话,坐到程承的案几对面:“父亲,您上回跟我说想将母亲接回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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